“你看,那就是你的长江。”小童收起拍照的手机,伸出食指向前方指去。
“什么?”我震惊道。我们实践课小分队从乐山到宜宾,几个小时的路程里小童沉默不言,进入李庄后却说了这样一句话。我那沉浸在美女讲解员生动话语中的思绪就这样被他猛地拽了出来,就如大梦初醒,虽有千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
“那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长江。”这时,我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草亭大小的石碑立在眼前,石碑上赫然写着“文化脊梁”四个大字,石碑后面便是涛涛江水。莫非那就是长江?那就是小童口中“我的长江”?
我太想知道答案了,转头看向讲解员:“那条河的名字叫什么?”
“长江。”讲解员平静地说,“李庄被称为‘万里长江第一镇’,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就是长江。”讲解员说得很平静。
“啊,那就是长江!”我跑到岸边高兴地惊呼,全然不顾同学们异样的眼光。是的,那就是长江,是我的长江,那里的每一粒沙土,每一块圆石都是我的;甚至那来自各拉丹东峰的奔波了一万六千里的每一滴水,那 1.4 亿年的成长历史都是我的。
我毫不避讳,因为我很自信,我相信世界上的每一条河流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每当回到家,我都要挽起裤腿,光着脚丫,行走在涪江的河滩上。冰冷的河水拍打在腿上,河滩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我不怕碎石划破脚趾,也不惧河水的冰冷使我痉挛,因为涪江也是我的。其实涪江也不完全属于我,它应当是平武十八万人所共有的。千百年来,勤劳的平武人劳作的汗水在烈日下不断蒸发,在高空又遇冷凝结,最终形成片片雪花堆积在雪宝顶的峰峦之上。与其说涪江发源于雪宝顶,倒不如说是平武人造就了涪江。
“涪江是长江的一条二级支流,涪江流入嘉陵江后在重庆与长江汇合。”这是高中地理课本中的一句话。由此,我便对长江充满想象。平武人或许不知道,他们的汗水竟然随着涪江,奔腾向东,来到了长江,又跟着长江去到了广阔的太平洋。
“1940 年初冬,梁思成、林徽因所在的中国营造学社为了 就 近 利 用 中 央 研 究 院 史 语所的图书资料,也同史语所一起离开昆明入川,来到离宜宾六十华里的南溪县李庄镇上坝村安营扎寨。”讲解员的声音如惊雷般传入我的耳朵,震荡着我的耳膜。我随着讲解员的声音看向了岸边的梁思成广场。在广场上,正好可以绕过石碑,进一步欣赏长江。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叶小船。”小童也来到广场,手指向江流的上游。
我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在低山河谷间,确实有一叶小船。船体发黑,在江流之上缓缓晃动着。不知是经了多少代渔民汗水的浸润,小船才显得这般。就算是经过文玩爱好者花费数十年把玩,包浆、玉化的文玩也绝对不会拥有小船这般周身焕发着岁月的气息。
那小船从我们发现开始就一直在那里,或许它千百年前就在那里。从荒野狩猎,到铁犁牛耕,再到如今的机械化大生产,它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世人来解读,解读这李庄,这长江,这中华民族绵延几千年而未曾断绝的历史。
梁思成来到李庄后不久,便乘船离开了。此后无数文人墨客来了,也都匆匆离去。而这长江,我的长江,却一直在李庄身旁流淌。
我的长江太过苍凉,从世界屋脊到苍茫大洋,它流经多少峡谷,绕过多少高山;1.4 亿年的历史里,又见证过多少战争的残酷,王朝的更替。但我的长江又是宏伟的,在长江的孕育下,无数风流人物尽显芳华,无数千古英雄也在长江的浪涛中留名青史。
我骄傲,我的血管是长江的形态,里面流淌着的是波浪滔天的长江水。我是长江的儿子,是长江十四亿子女中的一员。长江也成了我所拥有的长江,十四亿人所共有的长江。
离开李庄,返回乐山之际,我请小童为我拍照,为我和长江拍照。我不能像雏鸟般依偎在长江母亲身旁,雄鹰总得独自翱翔,那就把我和我的长江的合照带在身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