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去吗?”周乾问道。最近病毒肆虐,人人自危,大家都闭门不出,唯恐自己被感染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背道而驰,瞒着大家报名,要冲到一线去。
“嗯,要去。”被询问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她眉目微垂,一只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避开了父亲看过来的视线。
她是药监局的一名干部,马上就要升职,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她家里面上有一对父母,下有两个小孩,家人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去武汉“找死”呢?
“就不能不去吗?”父亲闻言,忍不住追问道。他苍老又低哑的声音不复往日的精神洪亮,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一般。女儿沉默片刻,又抬起头看向父亲。看着父亲脸上纵横的皱纹,她忽然意识到,父亲已不再是那个顶天立地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了,他已经老了。
女儿眼中忽地泛起了粼粼水光,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然后又眨了一下,才开口道:“总得有人……做些什么。”她一字一顿,说得极慢,似乎是把字嚼碎了,再拼回去:“爸,总得有人去做。”
父亲沉默了,他看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他只是颓然地起身,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离开了。
餐厅里,坐在餐桌上的两个小孩忽然哭闹起来,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哭声尤为刺耳,怎么安抚都安抚不下来。
女人拉着行李箱的把杆,
跟在餐厅忙着安抚小孩的丈夫遥遥相望,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丈夫笑了笑,以示无言的支持。
女人出门了,门后无疑是一个幸福之家,一家六口,三代同堂,家庭和睦,饿了有可口的饭菜,难过了有家人伴在身旁,温馨无比。可是,她选择了离开,即将在生与死的钢丝上小心翼翼地试探,她要面对的,将是寒风峭壁。
她心里充满着对于未来未知的恐惧,不过她并不打算退缩逃避。
“叮——”女人拿出手机,这是微信接收消息的声音。
“我们的人在白云机场外面等了三天,全程跟踪,终于把第一批物资拿到手了,哎,取货的时候又少了两件货,机场不让提,早知道当时直接转运长沙入关就好了。”
“叮——”“叮——”又是几条消息陆续响起。“当时没想到这么严重,初三我们从迪拜开始订这些东西的时候价格还能接受,现在,N95的口罩已经直接从我们最初买的300多一盒涨到2000多一盒了。”
“那天我问华华,问护目镜能否医用,华华觉得可以,我就让朋友把剩下的一点全部收了。”
发消息的是女人的朋友陈凡,严菲,一个长居迪拜,一个在长沙做投资生意,而华华则是
广州一个大医院的主任医师。
女人坐在车上,陷入了沉思。
陈凡虽然移居国外,但是对祖国的热爱倒是半点不少,疫情期间跟严菲一起合资在迪拜采买了不少物资回国,用她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尽量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力所能及……的事。女人又想到了华华,他那个科室最新收进来一个病人,疑似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他作为科室主任首当其冲,必须得担起责任来。一旦病人确诊,那就意味着整个科室都可能受到了污染,不仅是病人有极大的风险被感染,就连医生,在防护用品不足的现状下尤为危险。
可是这样的境况,这样的责任,又怎么能是一个人担得起来的呢?
之前正住院的老病患们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个消息,急急慌慌跑来找他询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破口大骂,要求赶紧把那个新病人转移,然后再大肆彻底消毒,可老病患们是病人,新病患就不是了吗?还没确诊,怎么能区别对待?
答应吧!不行,不答应吧!老病患联名要求医院为他们提供口罩防护服等用品,并振振有词说自己是病人,理应得到应有的保护。
若是往常,提供也就提供了,可是现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就连华华这样奋斗在一线的医生,春节刚过后都只发了十个口罩,并强调是十天的量,防护用品根本就供不应求,这要是给出去了,就相当于把医生们的命也给出去了。
华华的朋友们闻讯都纷纷发消息、打电话劝他干脆放弃了,可是华华对所有人都只回复了一条消息——“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女人停下了思考,她关上手机,坐在驶向武汉的车上,开始闭目养神,艰苦的战斗即将打响,而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