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星期三的早晨,才知道月考的消息,下午便传来“噩耗”,说居然考对数……刚进入高中,我们都觉得数学太难。到第二学期,分了科——学文;分了班——平行。数学课,微胖的男老师自我介绍,他在黑板上连笔大书了三个字,我低声读道:“杨雄虎?”接着,他开始讲向量。“假如黑板的这条边是一条向量,它可以无限延伸,延伸——”他延伸着走到窗户边。“再延伸,延伸!”同学们说。“你们要我跳崖哦?”他有些生气,又绷不住笑了。下课前,他说:“不管你们的数学基础如何,只要现在努力,都来得及;只要来问,我都欢迎。”彼时数学成绩倒数的我,直盯着他铜黄色的脸。
我们几个数学差的,便常拿着简单的题去找老杨。那天晚自习,排队轮到我了,然而老杨一看题,便皱了眉:“这么简单的题,讲了多少回了——你是猪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木在那里。良久,他转头看我,温言道:“我刚刚说你,你生气没有?”我抿嘴一笑,说:“没有。”于是讲题。这以后,我问得更勤了。
林小五说,老杨体丰,饭后不愿意动。但我爱惜午后时光,不忍全部睡去。当我问到超纲的知识,他便连连摆手,说这对我没用;当我做好了一道难题,要讲给他听,他便笑道:“你就是想得我一句表扬嘛!”这我无话可说。但是真的遇到很好又很难的题,他也不愿意讲的时候,我便要噘嘴了,“杨老师,这道题有点难啊。我专门跑到五楼办公室去问那个老师,连他都一时半会儿没解出来。不晓得你——”“拿来我看。”不等我说完,他便接了过去。
我发现地理与三角函数联系紧密。“杨老师,假如没有手表,怎么算时间呢?我告诉你,出太阳了,我们就在地上垂直插一根木棍,量出影长,利用余弦定理……就可以啦。”老杨惊异地看着我:“诶,真的哇?”于是我们画出图像,推演了好一阵儿。而当我对地理老师说这番话时,他立即笑着打断:“不好意思,我有手表。”
我的数学成绩不断提升。老杨每每以我为例子鼓励其他同学,我脸上就有光,且乐得给同学们传授经验:除了问老师,自己也要努力——你可能不信,以前我把每个公式都抄了一百遍,练的题就更不用说了。
我渐渐地不听老杨讲课,自己钻研难题。他也渐渐地说些话,“有些人呐,骄傲得很,自以为学到家了,就不听课……”我们都笑了。同桌陈菲推我肩膀说:“说的你,你还笑。”多了几次,我就听出了老杨的语气,也仿佛听出了同学们的笑意。有一堂课,我正独自思考得焦灼,他却点我的名字了,“你来解这道题。”我回过神来,一看黑板,就发觉不妙,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最后,脸和脖子都通红了。“坐下吧。”老杨平静地说。同学们嘻嘻地笑,于是我把头扭向一边,鼻子嘶嘶地出气。
晚饭后,我踱回教室,瞥见老杨和几个同学在办公室——反正闲着,便蹭了过去。老杨看着我,我先开了口:“杨老师,我不该……”他很温和,“哪个要同你赌气嘛?只望你学好。”他的意思,叫我虚心、不要钻研偏难怪题,否则会吃亏的。我口头答应,此后也收束很多,心里却以为不然。
果然,生活向我印证了老杨的话,可是那也不算最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