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总是怀旧的动物,对记忆之中的事物往往大肆阔谈,而对于沸腾火热的现实生活却很难做出细密周详的安排。对于过年亦是如此。我认为过年更多的是一种仪式,一种文化的传承。说起一个地方的过年滋味,我便不得不回顾这一地域的历史文化及其自然山水。
我的家乡位于四川西南边陲,是一个叫做松坪的村落,古时为四川通往云南的茶马古道。岁月更迭中,经商马帮的相关生活习惯早已融入到了村民的日常生活。商帮为解决路途中干粮的问题,革新了大米的吃法,通过蒸煮敲打,把大米制作成饵块。久而久之,饵块制作技艺便迅速流传。经过一系列的技术改进,再加上村中出产的特殊稻米,做出的饵块油光细腻,汤香味浓。自我记事起,制作饵块便成了过年的开端。
村中人口稠密,大都从事农业生产活动。农历九、十月,玉米、稻谷等作物已陆续收割完毕。人们在难得的空闲中,用杀猪的方法来庆祝一年的丰收,增进亲戚朋友间的感情。杀猪的时段一般可以从农历十月持续到年三十,往往也称“杀年猪”。不过对于大多数人家而言,杀猪还不能代表年的来临。许多人家在杀猪后,又都陆续忙着次年的生产,开始翻地或是种植小麦、蚕豆。真正预示着年来临的是冬腊月的饵块制作。要是看到谁家做饵块,空闲的人家总会来到饵块坊,一起帮忙揉做饵块。小朋友往往也三五成群,像一群机灵鬼,悄悄跟随大人的脚步,来到饵块坊里,截取新鲜热乎的饵块粘糊,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喜欢的玩意儿,什么鸭子、坦克、精灵,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全捏出来了。
饵块制作完成后,便是访友的环节。带着新鲜饵块,陆续走访一年未见的亲朋好友,或是畅谈辛酸,或是摆唠家常,都成了惬意的享受。农家人的朴实、富足,在一句句欢声笑语中把日子渐渐染成年的样子。
除了制作饵块,人们在娱乐方面仍然也进行着紧锣密鼓的筹备。村里的舞蹈带头人,又开始组织村中能歌善舞之人排练舞蹈。这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节目,只是近年,从云南借鉴而来。通过村中人不停的展演,这倒成了一种习惯。歌舞并不是阳春白雪,而是一种喜闻乐见的达体舞形式。跳舞之人围圈拉手,不断循环。要是哪天看到跳舞之人悄悄换上了红色服装,那八成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最为盛大的演出,在年初一。经过领头人的不断打磨,队形舞姿日趋完善,再加上一身火红色的服饰和稍加修饰的舞台,虽不如一般晚会多姿多彩、华美靓丽,却唱出了农家人一年的富足,一年的喜悦。观众并不需要安静地坐着细细观赏,大可以随着兴趣,应和着起舞,或是做自己喜欢的事。
喝酒自然也是过年不可缺少的环节,自古便有“无酒不成席”的说法。不过在过年时喝酒,只为增加趣味,并不像所谓的酒局、饭局充满繁复的利益牵扯。酒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有自家酿造的玉米酒,有用稻米煮制发酵的甜醪糟,以及适合冬日健胃养生的煮啤酒,还有众多根据自己喜好制作而成的佳酿。年初一后,便可三五成群走访亲邻,摆酒话情,围桌畅谈,同时也是为了缓解一年的辛酸烦闷。在这个特殊的时段里,喝酒不限年龄、性别,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自己喜欢的酒品尝。大多农家都会准备两至三种酒品,一是为了自己品尝,再是为了招呼来访亲友。
年味一般从制作饵块,持续到年初六左右。期间,村中大都处于休息时段,很少有人外出干活。小朋友们热闹地炸着炮仗,处处可听见“霹雳啪啦”的声响;老人们围坐在村中场坝里,摆叙家常;年轻些的,则多走亲访友,或是摆酒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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