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曾经大街小巷的小孩都会哼着这样的歌谣:“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过年又好耍,瓢儿舀汤汤,筷子拈嘎嘎……”口齿不清的我们,那时顶喜欢这样的调调,好听又好记,总觉得,常常哼在嘴边,年就会来。
年复一年,每当看到饭桌上的白萝卜、胡萝卜的时候,我就知道年近了,又近了……今年,年终于又来了……年二十九当天,平常安静的家,一下热闹了起来。一大早,大娘和婶子便催促着我,赶快进城,置办年货。不同往昔,小城街道的路灯早已高高悬挂起红红的中国结,两旁的行道树挂满了红红的小灯笼,活像在风中摇曳的精灵、阳光下会发光的果实……婶婶们忙着置购自己的年货,而我,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小巷里,独在一个小小的地摊上停留,被那一包包红红的、圆圆的、发亮的额贴纸吸引,挑了一包精致的放入怀中。大娘大笑着:“你又不是小孩,买那个干嘛?”我神秘地笑道:“到时,你就知道啦……”除了额贴纸,还有空春联,都被我悄悄地放入年货的囊袋,它们不在婶婶们的计划中,却在我的记忆里……回到家,一如既往,我将买回来的空春联,连同墨汁和毛笔,高高兴兴地取出来,拿到近杖朝之年的爷爷跟前。满脸皱纹的爷爷,笑盈盈地接过我手里的装备,将它们安静地伸展在桌上,我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过多久,爷爷一气呵成,写出几幅对联后,让我也试着写几副,他在一旁则不停地说着“写对联是门技术活儿,你还得学学……”。完事儿后,他也就任由爸爸和叔叔们将它们张贴在家里各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幸福……下午,团团圆圆的年夜饭被婶婶们风风火火地给办了起来。除夕之夜,来自四面八方的亲人都聚齐了。我和姐姐帮着家里上菜,边上还要边说着婶婶们早已教会我们的顺口溜:“上一盘烧鸡,来年大吉大利;上一碗糖醋鱼,来年年年有余;上一碟炸年糕,来年年年高……”,直到菜盘子重重叠叠,覆盖完桌面的每个角落,顺口溜方才停住。那一盘盘美味的佳肴,传达的不只是人们对美食的追求和审美,更多的是对团圆的欢喜,和对来年美好的憧憬!
团圆之夜,自然是少不了压岁包的。那是一张薄薄的红色的纸包装的,里面有一条玉观音,和一百二十元。一百二十元寓意着月月红,年年吉利。而这红纸和玉观音,不消说,定是奶奶在庙会为家里的孩子求来的。我曾要求奶奶不用去人山人海的庙会去求那红纸和观音,可奶奶依然坚持每年都要去。她笃信,那都是开过光的,有她的信仰和佛的庇佑,定会保我们平安。我也因此常为她固执的可爱发笑。红纸早已不在,我抽屉里的玉观音倒是每条不落地躺在那里。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而奶奶却更加不遗余力地想把她的关爱和祝福传给下一代……至于成年的我,尚在读书,还没有工作,而我却自有我为晚辈祝福的方式。我拿出放好的额贴纸,小心地取下一颗颗亮亮的小精灵,像妈妈以前为我贴时的样子,再小心地贴在侄儿侄女的额头上。现在很多人都早已不再贴这种过时的额贴纸了,但我明白,当时我的妈妈和其他妈妈们的心情一样,想在过年时,为自己的儿女添一份喜庆和可爱……那份关爱和希冀的情感不正是我正在向侄儿侄女传达的那种吗?
除夕夜往往会放鞭炮,由于小镇规定不能大量放鞭炮,所以镇上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冷清。而寂静之夜,总有不平凡的事发生。叔叔婶婶们,慢慢地拖出一大堆已经吹得鼓鼓的气球,有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婶婶还高兴地说:“气球里有东西,有小红包,有小零食,还有其他的超市用券,你们谁踩破了气球,里面的东西就是谁的了。”婶婶宣布完后,家里一家老小全都争先恐后地去踩气球了。噼噼啪啪,气球的爆破声,孩子的欢呼声,抢夺礼物的欢喜声交织混杂,震天响。引得四周的邻居带着小孩儿前来观看,惊讶我家真会玩儿!那水泄不通的场面的壮观,胜过燃放绚烂即逝的烟花的惊叹。年年守岁之夜,虽有变化,而不变的是人们心中那份坚守传统习俗的信仰!
烟火气息的热闹中,夕悄悄地走,年慢慢地来……我们总是带着一身愉快的疲惫,送走夕,迎来年。一年又一年,红红的灯笼,红红的对联,红红的压岁……红红的春节是深沉的中国心,深沉的中国心是浓浓的传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