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气异常,春天刚刚过去,便连续数十天火辣辣的太阳照晒,田里的水眼见着就没有了。
牛队长沿着村里唯一一条水渠来回地走动,嘴里叼着旱窝烟,涎水不时顺着烟杆往下流。古铜色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秃头颅格外惹眼。他在渠道壁上搜索着,若发现一处小小的漏洞,便小心翼翼地用手抠块泥巴堵上。偶尔抓住一只螃蟹,便对着螃蟹认真地说:“如今水这么金贵,你干嘛老是打洞漏水呢?我要是护着你,又要浪费水,就只好委屈你了。”说完便猛地把螃蟹朝渠埂上摔去,顿时蟹黄四溢。
牛队长早就不是队长了,只因人们叫惯了嘴,不好改口。如今他儿子的伙伴们都叫他牛队长;村子里老老少少,姑娘媳妇都叫他牛队长。在这一声声亲昵的叫声中,他感到一种充实,一种满足,一种莫名的欢乐。
突然,牛队长神情有些异样,因为他发现水渠有些异样。他来回在这段水渠边反复走了两三趟,凭他的直觉,他断定有人在做手脚。他把旱窝烟从嘴里拔出,顺手丢在渠埂上,然后跳进水渠里,用手在水渠里细细地摸索起来。仅这一段水渠中,他就摸出十余个漏洞,全是人用竹签戳的。久旱地干,渠边土地的承包者,用这种手段偷水,水的浪费很大。是啊!谁不希望自己地里的庄稼吃饱喝足呢?牛队长自言自语地唠叨着:“要是还有一条水渠就好了!能多有几口堰塘就好了!”
太阳已经越过头顶,火辣辣地晒人。牛队长在水渠中检查完全部漏洞,直起腰来,用拳头擂擂脊背,便发觉腰疼得厉害;两条腿似乎也不听使唤,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如雨滴般淌下来,心里慌得打颤。他知道自己中暑了。
他忙扶住渠壁,一步步挪往一棵大树下,一屁股便瘫坐在大树的浓荫里。
当人们发现牛队长时,他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讷讷地重复着:“水……水……水……”
当人们端来水时,他并没有喝,仍无力地重复那单调的音节;“水……水……水……”
人们发现,牛队长嘴角边流淌着的涎水中,竟有缕缕殷红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