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阳春和暖。在这偌大的校园里,满是生机。草坪上,树上都吐了新绿,还开出了各色的花朵,红的、白的、紫的,还有那湖面上冒出的几朵莲花,粉里透着白,白里嵌着粉,总归一个字,嫩。但这里的叶子越是长得绿,花儿越是开得艳,我越发是想念那棵在老家房门前呆了二十年的樱桃树。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回忆惹人疼。
那是老房子门前一棵已经佝偻的樱桃树。它粗壮的根部就像一只大掌,匍匐在坝子前头的斜坡上,凸起的根茎伸向四面八方,被细沙黄土烂树叶半掩半盖着,周围一大块儿地都被它所占有。它被一片细直挺拔的竹子簇拥着,中间就它一棵,孤零零的,比起竹子矮了不知几个头。弯弯曲曲、粗糙褶皱的枝干上,一片片绿的、黄的、直的、卷了的叶子都被虫子咬破了洞,针眼儿大的洞里还会透着光,在那一片会随风簌簌作响的竹林中显得有些扎眼。可它还是毫不所动的在那二十年了,与我同岁。
已经在春夏秋冬里来来回回二十年,如今离家千里总会有许多怀念的东西。不论是妈妈的手艺、哥哥放学带回来的零食、还是那半山坡上与小伙伴赶着黄牛不停吆喝的身影,都抵不过那棵樱桃树在我心中的分量。我打小它就在了。我记得我问过妈妈它从哪儿来的,妈妈说是怀着我时爸爸种下的,说是等我长大后有果子吃。因为别人家都有果树,要么是樱桃树,要么是李子树。确实,等我大点儿的时候,它真的就结了樱桃。我还记得它第一次结果的时候,我天天都看着它,看它从花开到花谢,再到花蒂结出一颗颗小小的果儿。刚开始还是青色的,后来它一天天长大,变色,成熟,一串串地挂在树梢上,不多,零零散散的。可我却舍不得吃,只是盯着看看。
记得有一天下午,院子里的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站在树下,伸长着手去够它,我着急了,我还一颗没吃过呢。又哭又闹,跺脚摆手地把人家赶走。等我把他轰走以后,赌着气爬上树去,一口气吃了个精光,剩下那一树深绿色的叶子。后来,妈妈说我那时候的脸就像刚出锅的馍,皱得不像话,还摸不得。
每年三月,是春色涟漪的日子,更是我期待的日子,期待那棵樱桃树开花,期待四月结果实。在外求学,回家的间隙也越来越长,但是它总像是在等我回来似的。每回来一次,它便长大了一些,树叶浓郁了些,果子也结得多了些。我长大了,他也老了。树干粗了,皱纹也深了,坑坑巴巴的,树枝也多了,弯弯曲曲,横着斜着,连树叶上也满是虫卵留下的痕迹,在一片葱郁浓密、光滑挺拔的竹林中显得特别突兀。虽然二十多年的树龄对于一棵树来说并不大,但是看着它盘虬的枝丫,不得不承认它老了。
又在阳春三月,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樱花树,纯白色单瓣的、淡粉色多瓣的,朵朵娇艳妩媚,像极了十七八岁青春正好的姑娘。三月和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射下来,增添了一丝明亮。再想起我家那棵老樱桃树,仿佛已到了暮年,不争彩,不夺艳,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花一树来,一草一木去,世界万变千化都与它无关似的。这就是陪伴我长大的那棵树,与记忆中的模样一直重合。
记忆里的东西有的只能在脑袋里停留几天,而有的却牢牢熔铸在心里,像纹了身,洗掉会疼。那棵樱桃树就是我的文身,像深海的岛,心上的疤。我不愿辜负它多年的陪伴,会让它长在心上,开出一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