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晨,一阵阵鞭炮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起来看到父亲正在烧着纸钱,金黄的火焰慢慢弱成微微的蓝光。父亲用钳子翻了翻快要燃尽的钱纸,将几杯酒倒在了上面,嘴里不停念叨着呼唤天堂的爷爷和外公回家“吃酒领钱”。
当然,光请祖宗们回家是不够的还得亲自去他们的“门上”拜访。所以饭后母亲又叫我和她一起去给爷爷上坟,我也愉快地答应了母亲,简单地收拾后便和母亲出了门。
爷爷的坟被安置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山脊之上,据说是爷爷生前自己物色的风水宝地。于是家人也就随了老人的心愿将其葬于此地了。由于离家太远,我也经常在外求学,算来也有好多年没有去看望过他老人家了,甚至现在我都记不得该往哪儿走了。母亲在前面引路,我才在脑海中慢慢增添了一些熟悉的感觉。经过近2小时一路坎坷曲折地徒步终于隐约看到了爷爷的坟墓。
母亲点了一封鞭炮,声音在寂静的林中久久回荡,我摆好带来的水果,跪着叩了三个头后插好几柱香,鼻子一酸眼泪竟如玻璃上的雨水一样流了下来。仔细算算和爷爷相处的日子不多,爷爷去世了十多年。那时他80多岁我才几岁,那时不知道人老和死的恐惧,只是觉得每次和哥哥一起帮他抓背挠痒时,他的皮松弛得像是会整张脱落下去。给我们讲到神奇又有趣的故事时他自己先笑得双脚有些颤颤巍巍,露出的牙齿也大都被松软的牙床替了去。然后我和哥哥看到他这样就觉得特别搞笑,于是三个人经常笑得前仰后合。
记忆特别深的就是爷爷会“烧鸡蛋喊魂”,小的时候经常被外物惊吓到,每逢这个时候爷爷就会给我“喊魂”。先是烧一盆旺火,再拿一个鸡蛋饶我周身三圈,呼七口气,点上一支香站在门前就开始“念咒”,途中会多次叫我的名字“雨儿,你快回来”,每叫到一声我便要答应一句“来了”。念完后将鸡蛋烧熟,鸡蛋上会现出一些奇怪的形状,再将少许蛋黄抹在额头,蛋白吃掉。这样连续喊几晚上据说魂魄就回来了。当时觉得特别好玩儿,便经常缠着爷爷帮我“喊魂”,爷爷说这魂在你身上好好的,可不能乱喊。这时便淘气的哭闹,爷爷就会驼着背去他的一个箱子里翻找半天,摸出一层薄膜包着的红色饼干,上面洒了一层白糖。他爱吃,我也爱吃,但很多时候都被我骗来吃了。时隔多年我再也没买到过那种饼干,倒是吃了各种各样的饼干,只是再没吃出相似的味道。
爷爷走的时候我刚到上学的年龄,那天母亲到学校接我告诉我爷爷走了,我也没有,哭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东西。我只看到爷爷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闭着眼神色安详宁静。我呆呆地趴在那里,大家都在哭,我慌了,我拼命地喊:“爷爷你快回来,爷爷你快回来。”
尽管等待最是漫长也久久未见回音。但每次大年初一我都听到父亲在请爷爷回家过年,我想爷爷的魂灵也会在这炮竹声声的呼唤里年年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