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乐山师院报》记者团采访组专访了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任乐山师专校长、乐山师院院长、校党委书记罗加云教授,采访老领导多少有点拘束,一句“叫我罗老师”让我们倍感亲切。作为学校办学的第一批教师和学校的管理者谈起学校40年的创业、成长、奋进的历程,老领导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话里话外我们深切地感受到那一腔倾心于教育、奉献于学校的拳拳真情!
记者:尊敬的罗老师,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我们学校40年的办学历程中前22年是师专。乐山师专1978年开始筹建和招生,1982年经国务院批准正式建校,1978至1982这四年是学校的初创时期,当年称为乐山高师班。我们知道你是高师班的第一批教师,是当年的创业者,请您谈谈乐山高师班时期的那些情况。
罗加云:好的,我可以谈谈我耳闻目睹和亲身参与的一些事情。
记者:先请您介绍一下高师班时期的基本情况。
罗加云:高师班时期的办学基本情况可以用“规模小、条件差”概括。办学规模小,一是专业少,只有中文、外语、数学、物理、化学5个专业,而且不都是年年招生;二是学生少,到1982年还不到500人。1980年学校的基本统计数据是占地面积80亩,房舍5600多平方米,教职工101人,内含专任教师43人。
学校办学条件一看就知道很差,因为当时连校门也没有。教学设施方面,有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图书室,有3万多册图书,但其中高等教育的书籍很少。物理、化学实验室150多平米,物理专业仅有2万多元的仪器设备,化学专业主要设备是几台天平,价值3000多元。物理专业的原子物理、热学,化学专业的化工、物理化学实验,无法开出,1979年理化专业只好停招。体育教学设施只有两个篮球场。生活设施也十分缺乏,学生住宿在几十人的大寝室里,有的床脚下还长草,饭堂是临时搭建的,屋顶是牛毛毡,一遇下雨就漏得遍地泥泞。甚至连开水锅炉也没有,只能用煮饭的大铁锅烧开水。
当然这些都是高师班最早一两年的情况,后来逐步有所改善。
记者:既然高师班办学条件这么差,那么教学质量能够得到保证吗?
罗加云: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首先需要说明的是,说高师班办学条件差主要是说办学硬件差,办学设施差,而师资队伍的状况应该说并不差,师资才是影响教学质量最重要的因素。当时,是从乐山地区的17个县(区)选调教师,其中有许多人是中学里非常优秀的教师,他们有良好的师德师风和较高的教学水平。老师们专业功底普遍不错,比如我所在的数学教研组1980年时共10位教师,其中有5位是四川大学数学系毕业的,还有武汉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清华大学毕业的。他们专业基础好,又年富力强,很快就适应了高等教育。
另外更重要的是,当年的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使我校师生焕发出教与学的巨大积极性,学风浓、教风严,校园里一派奋发努力的景象。大家认为,高师班时期尽管办学条件差,但由于教与学两方面有很强的自觉性、很高的积极性,教学质量是得到保证的。后来毕业生的表现证明了这一判断。
记者:请您具体说说那时的学风状况罗加云:1977、78级学生大多是被十年文革耽搁了的,他们要夺回青春、改变命运,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愿望和高度的学习自觉性。他们说,我们是拿着口袋来装知识的,因此夜晚的教室里、星期日的教室里总是坐得满满的。我感觉,当年这些学生有两个特点是后来我一直未看到的,一是爱提问,二是爱评价老师。两节课之间的十分钟休息时间,不等你坐下就会有几个学生走到讲台来提问。如果上的是上午三四节课,第四节课完后,就会有学生请你坐下来,与你讨论问题。有时候你感觉肚子饿了,只好委婉地提醒同学“快去打饭,晚了没菜啦。”他们爱评价老师,不止是同学间议论,而且要向教务处等校方反映,满意的表扬,不满意的提出意见,很不满意的则毫不客气地要求调换。有位在中学很有名气的化学教师,由于学生的负面反映较多,感觉脸上挂不住,于是请求调回中学去了。
需要补充一下,那时的学生虽然对老师有些挑剔,但是他们对老师还是很尊重的。1979年7月初,我在1977级物理班上了一年的《高等数学》课结束了,这个班的同学比较满意我的教学,他们专门给我开了谢师会,说了许多感谢的话,送了纪念品。
记者:再请您具体说说那时的教风状况罗加云:我用教风严来概括高师班教师的精神风貌,教风严指的是老师们严格要求学生,也严格要求自己。仅我所知,老师对学生的严格要求真是各有花样:哲学老师杨建民上课常对学生喝道:“看着我”,要求学生注意力集中,眼光总是盯着他。物理老师王学金上课则要求学生认真做笔记,他要定期查看,还要打分。化学老师陈禹银批改学生实验报告,不止关注报告的实验结果是否与理论一致,更要求学生的实验报告数据必须真实。古代文学老师康纯发要求学生每人必须背诵一万字的经典作品,他坚持亲自检查每个学生的背诵情况,他让学生到他家里背诵,常常看见晚上10点还有学生在家门口排队。
老师对自己严格要求的故事,我只说说自己。我是1982年元月调任教务处副处长,改行搞管理,此前的几年讲授过《解析几何》、《高等数学》、《高等代数》几门课。我在备课上花的时间不少,假期里我要把下一学期的课拉通备一遍,开课后总是提前把下一章的讲稿反复修改,临上课的前一晚上,除对重点、难点内容再做推敲外,主要是熟悉讲稿,第二天的两节课,头天晚上我要用功三四个小时。学生们总是佩服我上课不看一眼备课本或教材,以为我脑瓜灵记性好,其实是下了死功夫。由于备课充分,我讲的课通常学生们都相当满意,自己也觉得讲得顺畅舒服、胜任愉快。但有一次在77级物理班讲《高等数学》时,有个关键的地方我感到没有讲得很清楚,一时也没有想通问题出在哪里,于是下课的时候我宣布,今天的课未讲好,晚上重讲。
记者:高师班时期虽然规模小、条件差,但学风浓、教风严,这个现象很值得思考。罗老师,你认为高师班时期,给我们留下了哪些可以传承的东西。
罗加云:高师班时期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地盘和设施,但是老一辈教职工艰苦奋斗、敬业奉献的创业精神是我校优良传统,应该代代传扬。
由于乐山高师班尚未批准为高等师范专科学校。因此省上拨付的办学经费不能与正式高校等同,省高教局每年只拨给学校20万元的办学“维持费”,乐山地区不向学校拨款。由于办学设施、办学经费短缺,高师班维持正常教学运转面临重重困难,唯有艰苦奋斗,唯有敬业奉献,才能克服这些困难。
学校决定自力更生,改善校园环境和办学设施。规定学生每周一个下午参加劳动,每期集中劳动一周。全校学生在总务部门的组织和班主任的带领下,开展了整治校园的劳动。为了开辟运动场地,经过师生数月的苦干,挖淤泥,填沼泽,肩挑背扛,把一片荒芜的西湖塘,平整为一个运动场。从办公经费和修缮费中挤出资金投入基建,先后修建了教工宿舍住房46套,单身教工宿舍1幢,图书楼1719平方米,基本保证了教学、工作和生活的需要。当时基建要取得“三材”绝非易事,“三材”中的木材,要去少数民族地区调拨,要自己组织砍伐和运输。后勤工作同志先后数次进入峨边林区,爬山涉水,日晒雨淋,晚上无处住宿,围着篝火坐通宵是常有的事。
教师们在教学工作中也大力发扬艰苦奋斗、敬业奉献的创业精神。图书馆缺少的教学参考书自己掏钱买;有些课程学生没有教材就自编讲义印发;化学实验没有排风设备,气味重的实验就搬到走廊外做;物理分组实验仪器套数不够,就搞“大循环”;本校无法做的理化实验,就带学生去成都,在四川大学、四川师范学院、成都科技大学等校完成这些实验课的教学任务。
需要指出的是当年除了工资,是没有任何奖金、津贴或补助的。比如,自编讲义没有报酬,替他人代课没有报酬、兼任班主任也没有报酬。那时的班主任是要与学生打成一片的,早上与他们一起早锻炼,劳动时与他们一起挑泥巴,晚上还需要到教室、寝室看一看。如果说自编讲义的奉献是出于无奈,兼任班主任的奉献是因为领导的安排,那么还有一些自己揽事、纯纯粹粹做奉献的例子。中文教研组长康纯发老师亲自检查学生背古文就是他自找的,没有什么规定没有什么压力需要他这样做,一个学期下来至少在课外花费他250小时,相当于30多个工作日,没有分文报酬。康老师还在学校的教学计划外给学生加开每周两学时的古典名著赏析课,也是他自己揽的。我自己也有类似的情况,我在1979级数学班讲《高等代数》,1980年课程结束后,我组织学生们自学《近世代数》,这是一门数学本科才开的课程,我每周给他们上辅导课,搞了一学期。接下来的学期,我又与卢士俊老师一道组织该班学生自学本科课程《实变函数》。这些额外付出,不仅没有报酬,而且学校领导和管理部门一直不知道。这样的默默奉献在当年教职工中还有许多。
记者:40年过去了,从几百学生的高师班,到万人大学的乐山师院,今天最不能忘怀的是我校初创时期的艰难岁月。正是这样的历程给师院人注入了艰苦奋斗、敬业奉献的基因,从而成就了乐山师院今天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