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次见面。十二年前,那是开学的第二天,却是我见到她的第一天。她走上讲台,身姿挺拔。那从未听过的北方话从她嘴里蹦出:“暑假作业不用交了。”对于一个前一天晚还在“辛勤劳作”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甜蜜的“糖果”,那温暖就直直地传进了心里。闻言抬头,我眼瞳里满是那令我崇敬的风采,那是怎样的一段岁月。说是奋斗,却又没有高中的枯燥,说是玩耍,却也好像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挑战”。稚嫩着迈向成熟,学会成长,学会认识自己,学会肯定自己,那是她在看似无意的培养中所带给我的。平凡的学校、平凡的家庭、平凡的学生,所见都是平凡。蔚蓝的天空透出暖暖的光来,照耀到我的身上。第一次担任主持人、第一次做班长、第一次接到奖状、第一次作文受到表扬,无数个第一次都是那个温暖的她给我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成长。有人说女孩儿的成长从初潮开始,而我们的成长从她开始。那是临近毕业的一个普通上学日,男生、女生分开按顺序进入教室。那是什么画面呢。一二十个女生正襟危坐,眼睛紧紧地盯着讲台上的她,生怕遗漏掉些什么。一个个脸蛋渐渐变红,一个个脑袋渐渐埋进臂弯,一张张害羞的笑颜展开。那是一个新奇的世界,从未有人告知的世界,那是一个从女孩儿迈向女人的门,由她领我们过去,让我们在以后突来的改变中不至于慌乱。后来我才明白过来,那是母亲的叮咛。
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对于一方穷苦的孩子们来说,接受的书本知识是老辈人口中的命运改变的“机会”,而有些东西却是另一层境界的珍贵“食粮”。一张张宣纸展开,眼前展现的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水墨丹青。那是艺术的世界,是另一种美的熏陶。何其有幸,我去过她的家,不大却异常温馨。我走进过她的书房,她送给我绘画书和炭笔,也走进我的内心,带我进入一个别样的世界。
那是怎样的游戏。孩子的童年应该是游戏的童年,而对于我们来说,一年两次的集体外出游玩倒成了一种期待。那是她成为我们班主任后第一次同我们一起外出游玩。我们在伞下分吃着食物,她带着尚有余温的“爱”从家而来,酸辣的汁水从她递给我们的一个个锅盔中溢出来。那味道比收获的秋果还要甜。她立在树下,风卷起她的裙摆,落叶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阳光也为她而展开笑颜。
那是怎样的一种坚持。数十年执教生涯,不伤也落下一身病痛。黄梅时节,雨丝细而不绝,对在南方的我们来说,是一种湿热的快乐,而对于她来说则是一种钻心的疼痛。上课从不坐着,她说这是规定也是她对我们的尊重。犹记八年前的那场汶川地震,尚未明白地震为何物的我们在“波浪”中涌向操场,却忘记了在办公室里的她。当她被其他老师搀扶着走出办公室时,我看到了她的眼中盛满了眼泪。她的眼里噙满了担心的泪和恐惧。
后来,那所小学被迁,她去了另一所小学。长长六年我没有见过她,只有在节假日时小心翼翼地送去祝福。再次见她,是她匆匆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身影,还是多年前的模样,未变的容颜,旧时的衣裳,连耳垂上的“福”也仍在。依旧是温暖的嗓音,手中是一份沉甸甸的祝福,她来为我庆祝十八岁的生日。她从远方而来,我的内心“泛滥成灾”。
后来,我进了师范院校,一步步靠近小时候的梦想。她坐在客厅沙发,向我述说教育的真谛,以一颗纯心批判地看待现在的教育乱象,我隐隐感受到那颗始终如一的心跳动的力量。言传身教,她以她的纯心再一次地引领着我的方向。
又一次想起她,我不禁泪如雨下。她不仅是我的老师,更像是我的亲人。我又想起了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想起了每一次的感动。往事停留在记忆里,暖意却一直在身上流淌。
有的人,她从来都是最简单、最纯粹的,她是一旦走进生命里,就必然会留下痕迹的。她,不是别人,只是我的老师。